未有期 （八）

因着帷帽已经被吕钱塘劈开，高絮也没有必要再遮掩容貌，但毕竟是行走江湖，她换了身轻便的男装，那朵白花，被她藏在怀中。

当她出来时，鱼幼薇不由得赞叹:“倒真是翩翩公子了，若是男儿身，得成为多少姑娘的春闺梦中人啊。”

“不过皮囊罢了。”高絮答。

这一路上，除了鱼幼薇话多，其余的人几乎不同她交谈，以至于如今她跟鱼幼薇熟悉不少，还有她的猫。

这只猫叫做武媚娘，初听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待跟鱼幼薇确认过，才相信这只白猫真的叫武媚娘。

“名字挺别致。”高絮搜肠刮肚，只能想到这样一句评价。

她再一次掀开帘子，去看吕钱塘。

并非她不愿再靠近吕钱塘，只是每每走到他身边时，都是冰冷的回复，对身份的否认，对过往的否定。

“你真的是他的未婚妻？”鱼幼薇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谪仙般的人物和那个苦大仇深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就算他从前为探花，依旧是高攀了。

还不如徐凤年同高絮站在一起时般配呢，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时，鱼幼薇被自己吓了一跳，随即暗自唾弃，先不说旁的，就是公主那里就说不过去，她对徐凤年的感情，昭然若揭。

高絮缓缓放下帘子，转头:“是，指腹为婚，青梅竹马。”她的声音温柔且坚定。

鱼幼薇好奇心上来了:“你喜欢他哪里？”

提起这个，高絮的眼眸沉睡的星辰苏醒，莹莹闪烁:“哪里都喜欢。”只要是他，就没有不喜欢的理由。

纵使他只把自己当做妹妹，也不妨碍自己的喜欢。

鱼幼薇见她这副神情，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低头不断地抚摸着武媚娘。

终于到了晚上，大家都可以歇一歇。

高絮跳下马车，径直去找徐凤年，向徐凤年抱拳行礼:“我有事想问问你。”

姜泥看到高絮凑了过来，顿时觉得手里的地瓜不香了。

徐凤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他也清楚高絮到底想问什么，点点头:“好，走吧。”

两个人就这样丢下众人换了个僻静处交谈。

一想起白日里徐凤年对高絮的态度，姜泥紧盯着二人的背影。

与此同时，一直靠在树下闭目养神的吕钱塘也不由自主看向那两道人影。

“他是林探花，但如今是我的护卫吕钱塘，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但如今能告诉姑娘的，就是他不愿回到从前，也没了最初的锐气。”徐凤年直截了当向高絮解释清楚。

“那，林家的事，是不是你和徐骁所为？是不是你们将他逼成如今这个样子的？”高絮接连发问。

想起徐骁的套路，徐凤年只能点头承认:“是，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我们，以为凭借探花之名就能让我们父子遗臭万年。林家的事我无能为力，生杀大权都在徐骁手上，只要我一路平安，那么林家也不会出事的。”

徐凤年目光坦荡，语气也很自然。

想起徐骁事迹，高絮相信这是实话。

只是，心中更加悲凉:“仅仅因为这个，他就不要我了？”

这话让徐凤年没法接，他也弄不明白这吕钱塘的脑子，这么好的姑娘，换任何一人身上都觉得是幸运，偏偏他不珍惜。

不过感情这种事，也不是靠一方努力就可以的。

思及此，他看向高絮的目光带了几分怜悯:“说起来，以你的身手和姿色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怎么江湖从未有过你的消息。”

“家训如此，不愿涉足江湖恩怨，也不愿成为什么高不可攀的存在，如今嫡系就剩我一个了，就更没有必要四处招摇了。”高絮顿了顿，“而且，我只要嫁给林大哥，生下一个孩子，高家传承就算有希望了，只可惜，我辜负了父亲的祈盼。”

这后半句高絮说得淡然，徐凤年却品出了苦涩。

“倒难为你抛头露面为他报仇了。”徐凤年目光悠长，看着随风摇曳的竹海。

高絮转头看向他:“并不难为，是我心甘情愿的。”

她的目光真挚，不染丝毫的哀怨。

徐凤年心中感慨万千，最终只说:“他是倔驴，你也不遑多让。”

“我也愿做你的护卫，保护你安全，只要换他自由。”高絮说。

徐凤年下意识看向吕钱塘，见吕钱塘刚合上眼，心中有了计较，笑笑:“我同意，不过就不知他愿不愿意了。”

“他的心结，我会弄清的。”高絮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吕钱塘。

皎洁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长，微风穿过竹林，沙沙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