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有期 (七)

高絮还是不愿相信那个曾对月吟诗,带着她漫天烟火的林大哥不见了。


她一步一步,走向吕钱塘,泪水盈满眼眶,她想挤出一个笑容,想证明她不难过,目光永远只为他,偏偏面无表情的吕钱塘刺激到了她,热泪滚落。


高絮险些没有站稳,“舒羞。”徐凤年叫她。


舒羞会意,伸手去扶高絮:“受伤就别逞强了。”


舒羞扶着高絮坐上马车,吕钱塘死死攥住了刀。


如今的自己,不配她这样赤诚炙热的目光,也不配靠近她分毫,哪怕是半片衣角,都是对高絮的残忍,她本该有更好的选择。


徐凤年默默走到他的身边:“人间自是有情痴,她从青州过来,都是为了你,不论你怎么想的,总该给人家一个交代。”


吕钱塘淡淡:“不必了,我是吕钱塘,和她素昧平生,要什么交代。”


徐凤年见他如此坚持,只好转身回马车上:“随你,反正我这人嘴没个把门,万一说了什么,到时候你别怪我。”


吕钱塘决意同过去决裂,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世子高兴便好。”


马车上,舒羞找出药瓶:“上药吧,我也是责任所在,希望你不要介意,你的马已经栓在车上了,不会丢的,先养好伤再说。”


高絮根本不会介意她这一掌,因为她的全身心都在吕钱塘身上。


她缓缓接过药瓶:“多谢,你能告诉我,林……不对,吕钱塘,他为何成了如今模样,怎么变成徐凤年的护卫了?”


舒羞想起与吕钱塘的初相识,到如今的无话可说,忽然有些烦躁:“你还是去问他吧,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他确实姓林,不过是曾经。”舒羞跳下马车,她既然要保护徐凤年,就不可能一直坐在车内待着。


高絮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想到连日来的风雨兼程,只觉得是一场笑话。


如今,头上簪着的,还是为他而戴的白花。


她抬手,抚向白花,已经捏住花朵了,最后还是颓然地放下手。


她看着这块玉佩,脑子里一片混乱。


鱼幼薇抱着猫凑了上来:“听说你要杀徐凤年?”


高絮没有说话,只是靠在一边,双目空空。


“喂?”鱼幼薇再次呼唤高絮,但高絮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鱼幼薇泄气,这怎么又来一个怪人?


“要不,先上药吧,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鱼幼薇好心劝她。


高絮这才看了一眼鱼幼薇:“嗯。”解开衣带,露出雪白的臂膀,那掌印鲜红。


另一辆车上,姜泥闷闷不乐,徐凤年自打见了高絮,那笑眯眯的模样直教人恼火。


偏偏徐凤年还对她说:“我这儿有上好的药膏,你去拿给高小姐。”


“我凭什么去?”姜泥瞪着他。


“那是个姑娘,我去也不合适啊,还是说你想让我看她袒胸露背啊?”徐凤年振振有词。


“方才眼都直了,也不差多看几眼了,说不定还能捡个小媳妇回去,就不知那吕钱塘肯不肯了。”姜泥怒火难消。


“十文钱。”徐凤年出价。


“不去,平时给你读书就两文,给她送药就十文,这会儿倒大方了。”姜泥扭身。


徐凤年见她不肯,只好拿出药瓶:“言之有理,让你去我还花冤枉钱,自己送还能多看几眼美人,说不定还能窥得那冰肌玉骨。”他就要下车去找高絮。


“下流!”姜泥骂道,从他手里夺回药瓶,跳下了马车。


徐凤年笑笑,又倒了回去。


李淳罡抠着鼻子:“你啊,一天不招惹她就难受。”


徐凤年不以为意:“不然这一路多无趣。”


李淳罡弹走鼻屎:“也不怕她急了拿刀扎那高小姐。”


“不会的,姜泥打不过她。”徐凤年很笃定地说。


况且,问题不在高絮身上,姜泥扎人也是扎自己,不至于对高絮下手。


当再次看到高絮时,姜泥原本是黑着脸的,偏偏那苍白的脸色,以及身上的掌印让她又不得不收敛了火气,说到底也是徐凤年见色起意,怨高絮什么?


只是,一对上这张脸,还是不免有些醋意。


“给你!”她将药膏放在车上,就急着下车。


“多谢姑娘。”高絮向她道谢。


“不必。”姜泥连鱼幼薇都没搭理,就急匆匆下了车。


车外,是吕钱塘的背影,高絮愣怔。


只可惜,随着帘子落下,再见不到他。


鱼幼薇出身青楼,自然懂得这眼眸里的情愫,只是,这人一路上都像个木头,也不知高絮看上他哪里了,甚至不惜为他千里迢迢追杀徐凤年。


“别想了,他啊,就是个木头,连话都不会说。”鱼幼薇低头哄着猫说。


良久,久到鱼幼薇都习惯她的沉默了,她忽然开口:“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车内更加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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