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轻一诺 （五十七）

李贞重重栽倒在地面上，他不住地打着冷颤，很明显，赵瑟瑟那里又出了什么问题，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门外的雷雨交加，直接冲入雨幕之中，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每一步都无比艰难，雨水冰冷且坚硬，他的身子不住地颤抖，但他没有停下，他尚且如此，赵瑟瑟又是何种模样？

李贞仅仅是想想，就心如刀绞，她已经受不起一点点折磨了。

李贞狂奔在这雨中，只有无尽的担忧与悔恨，她为何总是遇到这样的事？自己又为何如此无能，只能远远地看着她，无法替她遮挡风雨，甚至在她生死攸关之际，就连正当光明陪在她身侧的资格都没有，李贞恨透了当下的境况，他恨自己只是个皇子，只是个不配站在阳光之下的错误。

在这大雨倾盆中，李承鄞一把抱起了已经陷入昏迷的赵瑟瑟，他以为自己再不会为谁而这般失态，至少，不会是为了赵瑟瑟，这个被他弃之不顾的赵家孤女。

“时恩，传太医！”李承鄞紧紧抱着赵瑟瑟，沿着台阶而上，直直奔回大殿。

时恩举着伞，连连应下：“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锦儿也是顾不得湿透的衣衫，连忙追了上去，如何不怕？她在这世上，只有小姐这一个牵挂了。

若是小姐有什么闪失，她定然不会苟且偷生。

雨水无情拍打在李承鄞的面颊，也顺带着模糊了他的视野，在这层层石阶上，是他一脚泥泞，一时不察，踩空了石阶，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

一个翻身，死死搂紧了怀中人，他则重重撞在石阶上，疼得眼冒金星，但始终，不曾放开分毫。

时恩等人大惊失色：“陛下！”

李承鄞只是低着头，一味地盯着赵瑟瑟，还好，不曾再伤了她。

那夜她徘徊在生死之间，以至于第二日自己去上朝时也是心不在焉，他不是没有想象过，离开了朝堂，返回后宫，等待他的，是赵瑟瑟的死讯。

他以为他足够冷漠，实际上，心神不宁导致的词不达意，早就出卖了一切。

这样轻飘飘的一个人，也不知平日里，有没有好好用膳，也是，在这样的地方，她又如何心安理得享用珍馐佳肴？

寝殿内，李承鄞来不及擦去身上的雨水，只是从宫人手里夺过擦脸布，一点一点擦去，赵瑟瑟脸上的雨滴。

都这种时刻了，赵瑟瑟却还在低声哀求：“求，陛下成全。”

李承鄞手上的动作一滞，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布子，赵瑟瑟虽然不曾睁开双眼，依旧是意识混沌的，偏偏这样的她，说出的话更让李承鄞气愤难平，他不理解李贞那样的货色，是如何成了她的难以放下？明明都自顾不暇了，却还是不惜用自己这条命去为那个野种求得一条生路，平稳的，生路。

心脏犹如有密密匝匝的银针扎过，李承鄞的额头也是青筋直跳，从前的赵瑟瑟，为了嫁给自己，也是这般委曲求全，却始终不肯松口，自己是她哪怕历经千辛万苦也要求得的圆满。

如今，她这份勇敢，已经许给了旁人。

是李承鄞先放弃的，如今，也是他，逐渐红了眼眶。

很可惜，这一次，再不会有人替他拭去泪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