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卿 （四）

赵瑟瑟纵然心里再多不情愿，也只能去赴会，不然依着永宁的性子，还不知日后又该怎么编排自己。

一想到这群素来同自己不大对付的小姐们，她就有些惆怅，自己从前仗着多读了几本书卖弄文采，以至于没有人愿意同自己深交，所以永宁在针对自己时才如此一呼百应。

她随便挑了件藕色长裙，略施粉黛，就赶往皇宫，以前，她是最期待这个时刻，因为可以见到李承鄞，如今，这皇宫里的一切都使她避之不及，靠的越近，让她越难以呼吸，那些悲伤的，绝望的，愤怒的回忆又重现在眼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里，埋葬了她的一生。

终于到了地方，在宫人的带领下，赵瑟瑟成功地迷了路，她一个转身，领路人就不见了，锦儿早就被他们挡在园外了，徒留她一人在原地徘徊。

庄王妃来探望太皇太后，李醈也被带来了，不过他一向不安分，同太皇太后说了两句话，就溜出了寿仁殿。

这宫里他不知来了多少次，相当于第二个家了，十分轻车熟路摸到了芙蓉园，听说新培育的状元红极为漂亮，娇艳欲滴，一团团的，好似红云。

这怎么可以错过？

李承鄞从时恩那里确认了赵瑟瑟落单，随即赶往芙蓉园，赵瑟瑟此刻定然是惊慌失措的。

赵瑟瑟看着这园中花木，只觉得悲凉，当初的赵良娣还没来得及欣赏这片姹紫嫣红，就被张玫娘三番五次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关进青鸾殿，每一次，每一次，都有他李承鄞手笔。

事后，他还要扮做无辜为了自己的自由同张玫娘抗争，那时候，自己真信了他的话，现在想想，他就是为了让张玫娘更加仇视自己才演的一场戏。

只怪当时太蠢。

“瑟瑟，你怎么在这里？”李承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赵瑟瑟身子一僵，其实早就想过这次会遇见他，只是当这一刻来临时，还是叫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她不敢转身，她不敢去面对李承鄞的笑容，以及，那装满算计的双眼，她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赵瑟瑟。

正当她犹疑不定之时，李承鄞已经逐渐靠近了她，“瑟瑟，你怎么了？”他有些奇怪，若是从前，赵瑟瑟早就笑着走到自己面前了，怎么当下连头都不回。

既然躲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赵瑟瑟缓缓转身，向李承鄞行礼:“臣女向殿下请安。”

李承鄞何其聪慧，光听这句请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赵瑟瑟何曾对自己这般客气了？

“瑟瑟，你怎么同我忽然这么客气了？”他盯着她，想要透过她的神情知道答案。

奈何赵瑟瑟见到他，吓得头都不敢抬，他只能压下心头不满，挤出一个笑容，伸手去扶她:“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李承鄞隐约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他目前还不敢确定，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赵瑟瑟看着他伸向自己的那双手，想起他曾毫不犹豫把这双手伸向了曲小枫，心头就一阵悲凉，下意识后退一步，抬头:“从前是瑟瑟不懂规矩，冒犯了殿下，好在殿下宽宏大量，未曾计较，但臣女绝不能不知悔改。”她努力做出坦然模样，但略微苍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了她，她在害怕。

她在怕什么？李承鄞很快捕捉到她眼底的恐惧，这花园里，能让她害怕的，恐怕只有这个前世辜负了她的人。

李承鄞神色一紧，死死盯着赵瑟瑟，试图利用自己的目光对赵瑟瑟施以威压，让她露出破绽。

“堂弟，你们两个聊什么呢？”冷不防，这园中又多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正是来自于李醈的。

他其实看了有一阵戏了，总觉得这二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但明显，他们不会让自己知晓的，看着赵瑟瑟那脸色，李醈决定大发慈悲一次，就当做那日捣乱害得她没能好好求签的赔礼。

及时出声引起了二人注意，为赵瑟瑟争取了一些时间，让她调整心态。

“不过是同赵小姐偶遇，聊了两句。”李承鄞很快反应过来，撒谎眼都不眨。

赵瑟瑟只觉得可笑，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死死盯着自己，叫自己连稍微用力呼吸都不敢，就为了让自己惊慌失措从而被他牵着鼻子走。

没有人时，自己是瑟瑟，有人在，自己成了赵小姐。

这样的人，自己当初到底喜欢他什么了？

李醈表示了解:“哦，看你们两个也没有话说的样子，就别浪费时间客套了，我有事找她。”说着，走向赵瑟瑟一把拉过她的手腕，隔着衣袖，他也并未用力，毕竟要考虑二人关系，还是要注意距离的。

李承鄞有些急切:“你要带她去哪儿？”他还没有弄清楚赵瑟瑟为何不像前世一般亲近自己。

李醈打量着李承鄞，那充满玩味的目光，看得李承鄞浑身不自在，见李承鄞的脸色逐渐不自然，他才开口说话:“放心吧，这是老和尚给我的媳妇，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然后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赵瑟瑟急匆匆离开芙蓉园。

李承鄞面色阴沉，看着逐渐远去的二人，这重生以来，最大的变数就多了这庄王一家，前几日见到庄王妃时吓了他一跳，觉得十分诡异，如今这个便宜堂兄李醈，似乎更加奇怪，赵瑟瑟对自己态度的转变，难道是因为他？

李承鄞的眼里逐渐凝结寒霜。

就这样，李醈就把赵瑟瑟从李承鄞的眼皮子底下拉了出来。

等看不到李承鄞了，他立刻松开手:“你跟李承鄞很熟吗？”

离开了李承鄞，赵瑟瑟忐忑不安的心逐渐平静，她看着李醈:“世子殿下为何出现在芙蓉园，又为何说，说臣女是你的……媳妇？”这话说得无比艰难，赵瑟瑟何曾说过这样难为情的话，纵然同李承鄞最亲密的时候，也绝不会如此大胆直白表达心意。

李醈笑笑:“我不这么说，他会放你？赵瑟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与世子殿下无关，臣女还有事，多谢今日世子殿下解围。”赵瑟瑟急忙行礼，就要去找锦儿。

“没有我，你能找到路吗？”李醈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赵瑟瑟脚步一僵，还没等李醈得意，她就说:“这里的路况不算复杂，民女可以找到路的，不劳世子殿下费心了。”

李醈也没有追上来的意思，人家不愿意接受帮助，他也不想自讨无趣。

只是，对赵瑟瑟的好奇心越发浓厚了，他这个堂弟可算不得什么好人，这一点，从他第一次看到李承鄞起就感受到了，也不知这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

“呵。”他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