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灵记 （五）

那份温暖转瞬即逝，李承鄞的眼里覆盖上一层落寞，还保持着抚摸她的动作，手掌仍然停在她的头顶。

吴老四笑:“你的手有点凉。”她看出了他的不高兴，随即忘却了自己的苦闷，想办法去安慰他，想要告诉他，即便是只有这一瞬间，我也感受到你的温度了。

听到她的话，李承鄞眼里的落寞逐渐散去，他慢慢收回手:“毕竟死了那么久了。”

吴老四眨眨眼:“有件事，我一直都想问你，就是怕你不高兴。”

“你说吧。”李承鄞答，高不高兴的意义不重要，毕竟，他只是个鬼，还不知能否进入轮回的一抹孤魂。

“你，是怎么死的？”吴老四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萦绕心头许久的问题。

李承鄞轻笑一声:“老死的。”

“可是，你看起来比爹爹还要年轻，怎么会是老死的？”吴老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芝兰玉树的哥哥会是老死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回年轻了。”李承鄞本想告诉她，自己是太孤单了，所以就死了。

只有这样，才能去追寻被自己亲手丢弃的从前，才能与她相逢。

但吴老四还小，她什么都不会懂的，于是，李承鄞实话实说，不过她还是没信。

吴老四看着他，打量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点有关于岁月的痕迹，但很明显，这是白费力气。

他风华正茂，玉树临风，正是最好的年纪。

吴老四放弃了:“李公子，你到底叫什么啊？李是国姓，你活着的时候是哪个王公贵族，见没见过皇帝，他长得如何？”

李承鄞看着她，陷入了沉思，他叫，承鄞。

鄞州，太祖皇帝，原封鄞州，中州之东，梁州之南，龙兴之地，所以，我叫承鄞。

那时候，那个鹅黄衣裙的姑娘拉着自己的手，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在自己开口回答后，她红了眼眶，颤抖着。

如今，这世上再无人唤他承鄞了。

李承鄞回过神:“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没有名字，我也没有名字，正好我们可以做朋友。”他不确定吴老四是否听过自己的名字，但毕竟自己也是一代君王，还是选择了隐瞒身份。

他不清楚自己这个身份对吴老四而言是怎样的存在，但至少，没必要吓到她。

况且，这世上能再叫他名字的人，都去了极乐世界，活着的，不配。

听到李承鄞这个回答，吴老四也没有觉得失望，反而更觉得和李承鄞拉近了些，是啊，都是空有姓氏的无名氏。

就连姓，对自己的意义也不大，只会叫自己逃不出这小小院子。

她抱紧了双膝，忍不住抬头看向门外正招摇的合欢树:“我不想长大。”她又一次重复了这个心愿。

眼里，是对外面世界毫不遮掩的渴望，也许，更是对生的渴求。

李承鄞的心忽然被蛰了一下，说不出的疼。

他拧紧眉头，说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那门外枝繁叶茂的合欢树。

它比吴老四活得都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