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灵记 （六）

吴老四现在也开始跟着三姐出门卖野菜和草药了，因为营养不良，她小小的人，挎着大大的柳条筐，磕磕绊绊跟在吴迎子身后。

李承鄞也跟在她的身后，自己是个鬼，走路直接用飘的，但因为吴老四速度太慢，他也开始慢慢踱步了。

像还是个活人一样。

吴老四也会偶尔侧头看他还在不在，阳光下，她脸上的汗珠在发着光。

比起在家看那对夫妇的脸色，如今能出来在街上卖货对吴老四而言是件极其幸福的事，她不断地打量着路上的一切。每次出门都宛如新生，怎么都看不够外面的热闹。

最为重要的是，她们会经过一家私塾，听着从门扉中传出的朗朗读书声，她总是不自觉停住脚步，听上两句，眼里是对知识的渴求。

吴迎子当然清楚这个妹妹想什么，只是，她们都快揭不开锅了，哪儿敢妄想读书认字，况且，爹娘也说了，女儿家都是赔钱货，将来都要嫁到别人家去，从此和这个家再无交集。

读书识字都是男人们的事，他们可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哪里轮得上她们这些弱女子？

她清了清嗓子:“老四，走了，今日若是没能都将这些野菜卖出去，咱们两个回去又少不了一顿揍了。”

闻言，吴老四神色突变，只能提着篮子快步跟上吴迎子。

李承鄞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私塾，又看了看那努力追上姐姐的吴老四，他心中有了计较。

又慢慢跟了上去。

这点野菜一卖完，吴迎子就拉着吴老四急忙赶回了家，都这个时候了，再不回去做饭，回去就等着挨收拾。

吴迎子负责切菜，吴老四负责生火，那吴金宝时不时还跑过来捣乱，说不得也打不得，只能任由他撒泼，要么给吴迎子一脚，要么拽一下吴老四的头发。

等能吃上饭的时候，两个人都被他弄得灰头土脸了。

吃饭也是先让那一家三口吃，而她们能吃到一点残羹剩饭就不错了。

待家中的活忙完，可以休息的时候，李承鄞站在吴老四身侧:“你想不想读书写字？”

吴老四的眼里倏忽有了光亮，像是星星坠入她的眼眸，亮得惊人:“我想。”她毫不犹豫回答了李承鄞的问题。

李承鄞见她求学心切，便忍不住微微弯了嘴角:“那以后，我教你，只要闲下来，我就来教你，到时候可由不得你说后悔了。”

“能不能今晚就开始学？”吴老四并不觉得学习是苦，只有在家忍受父母的虐待，才叫做苦，这明明是机会，一个让自己不同于这院子里其他人一样无知愚昧的机会。

她那时候还不懂书中自有颜如玉，但却清晰认知当下了境遇，若是能多认识几个字，可能还有一点活路。

况且，她也是真心喜欢这些诗词歌赋的。